翻阅古典文学,字词句中总能榨出两种液体:一为泪水,另一种即为酒。
殊不知,在中国书法中也有两种液体,一为墨水,另一种竟也是酒。
在灿若星海的中国书法史中钩沉,王羲之是一座高峰,他的兰亭序挥毫着流觞曲水,一觞一咏,畅叙幽情。
还有一位不得不提的“狂僧”,他的草书尽显大唐气象,一笔一画浸染着酒香。
怀素(737-799年),俗姓钱,字藏真,唐代书法家,以“狂草”名世,史称“草圣”。提到怀素,人们马上便想到《自叙帖》的汪洋恣肆,虽然他是一位出家人,但是却以一日九醉的狂僧形象名垂青史。
怀素虽然是个僧人,但又不拘于寺院的清规。十分喜欢饮酒,酒醉兴发,就在墙壁上、衣服上、芭蕉叶上......凡可落笔之处皆可挥毫泼墨。他说:“饮酒以养性,草书以畅志。”他不拘一格,豪饮自在,壶中岁月长,笔中有乾坤,因此,人们也称他为“醉僧”。
“醉僧”怀素酒后常常如神附体,尽显狂态。典籍中记载他曾在寺内粉壁长廊数十间,每因酒后小豁胸中之气,便提笔急书于粉墙之上,其势若惊蛇走虺,骤雨狂风,满壁纵横,又恰似千军万马驰骋沙场。
怀素与张旭皆是嗜酒如命的书法大家,并且前后相继,世人常称二人“以狂继颠”。
“怀素作书非得百杯以后才能进佳境。”自幼聪明好学,醉心书法的怀素,在酒中寻得灵感,以酒为媒,妙悟书道。他还因酒而结交了许多好友,如与时知名的公孙大娘、诗人李白、书法大家颜真卿、茶圣陆羽,都有交往切磋。
怀素与诗仙李白之间的神交,更是少不了酒。李白是一位众所周知的“酒徒”,他也是高呼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的狂人。但是虽年长怀素20余岁,恃才傲物的李太白却对怀素非常折服,并且喜爱有加,常称怀素为“吾师”,极力推崇。在《草书歌行》这首诗中,他对怀素的描写十分生动:
少年上人号怀素,草书天下称独步。
墨池飞出北漠鱼,笔锋杀尽山中兔。
八月九月天气凉,酒徒词客满高堂。
笺麻素绢排数厢,宣州石砚墨色光。
吾师醉后倚绳床,须臾扫尽数千张。
飘风骤雨惊飒飒,落花飞雪何茫茫。
起来向壁不停手,一行数字大如斗。
恍恍如闻神鬼惊,时时只见龙蛇走。
左盘右蹙如惊电,状同楚汉相攻战。
湖南七郡凡几家,家家屏障书题遍。
王逸少、张伯英,古来几许浪得名。
张颠老死不足数,我师此义不师古。
古来万事贵天生,何必要,公孙大娘浑脱舞!
李白盛赞怀素的草书独步天下,并且把他酒后挥毫的姿态十分传神地描绘了出来,这首诗既浪漫又写实,怀素醉后笔惊天下的画面时隔千年,仿佛仍可活灵活现地浮现在我辈的眼前。
在怀素的《醉僧贴》中有这样一句:“人人送酒不曾沽,终日松间挂一壶。”
怀素在不经意间显摆了一下,这几乎是天下爱酒之人的终极目标吧,无需自己买酒就能喝尽天下美酒。怀素这位狂僧不仅写得一手好字,还遍游酒乡,在酒中觅得了书法的真谛和人生的奥义,他这一生何其幸也。
“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。”怀素一生倾注于书法与酒,自有其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