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常常羡慕古人饮酒很雅致,而对当下余威尚存的酗酒风气痛心疾首,悲叹酒风不古,因此饮酒的愉悦感常常缺失。
其实以笔者所见,彪悍的酗酒风气,或有求于人,或趁酒使气,终究是功利心使然,把酒的社交属性发挥到了极致,而忽略了酒本身,属于得醉而忘酒,继而得酒而忘味;而酒风雅致者,虽然也讲究邀约三五知己,也有功利之心,但懂得让酒的滋味愉悦味蕾,让酒的微醺兴发性情,于是乎酒中趣、杯中味化作人生百味,在志趣相投之中获得社交和功利的目的。
酒风雅致者古已有之,彪悍者古已同样有之,而且正史、野史和杂记中都有记载。所以并不是古人饮酒一定雅致,而今人饮酒多彪悍之气,而是雅致者令人难忘而心向往之,彪悍者令人生畏而唯恐趋避之而不及,所以前者流传百世,而后者遗臭万年。
总而言之,酒雅与不雅,酗与不酗,不在酒而在人。那么如何让饮酒多一些雅致,少一些彪悍?从人类饮酒行为的本源来看,酒在人类文明发源早期,尤其在祭祀活动中,是发挥过重要角色的。当时人类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远远不及现在,在食物链上的地位不高,又无力抵御各种自然灾害,于是乎渴望获得超自然、超现实力量的庇佑和帮助。于是人们开始祭祀,渴望自然和现实之外的力量,即与神明进行对话。
那么如何才能打通人与神明之间的对话通道?先祖们认为人在酒至醺酣的癫狂状态下,可以与神明对话。后来,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化,人对祭祀的对象有所寄托并心存敬畏,于是后来有了宗教;祭祀的内容对现实社会有所观照和反思,于是后来有了哲学;祭祀仪式本身,后来分别演化为诗、乐、舞等不同的艺术形式。
宗教强调人要有所敬畏,提倡禁欲生活,所以宗教往往是禁止饮酒的。
哲学强调理性,虽然不似宗教那般刻意禁酒,但对酗酒危害社会的行为却是极力反对的。不过古今中外的哲学家们却多数是饮酒的,西方的柏拉图留下了一本《会饮》,而东方的孔子也留下了一个“唯酒无量不及乱”的美名。那么哲学家们饮酒的状态是怎么样的?北宋邵雍的《善饮酒吟》说:“人不善饮酒,唯喜饮之多。人或善饮酒,唯喜饮之和。”这大概最能概括哲学家们所尊崇的饮酒状态。
但不管是宗教的禁酒还是哲学家们的饮之和,对于寻常百姓而言,略显艰深,最为喜闻乐见的是娱乐化的饮酒生活,是饮酒在诗、乐、舞中的角色和作用。因为性情在胸臆之中催发,所以人们渴望表达,当语言不足以表达的时候,就禁不住哼起小调、唱出歌来,当哼调唱歌依然不足以表达的时候,我们就会手舞足蹈,而饮酒,就是催发人之性情的开始。
只不过,当人在饮酒时怀一颗功利满满的企图心,人格难以独立,精神也不能自由,诗性自然也就荡然无存。如果没有了赋诗、歌唱的才华,饮酒者只能以“宁伤身体·不伤感情”来打动对方,如果对方恰是一个讨厌酗酒之人,饮酒者却只会“杯莫停”地尬喝,酒后的手舞足蹈变成了丑态百出,岂不适得其反?
所以,没有了诗的酒,只剩下辛辣、苦涩与烂醉如上不了墙的泥。而若让酒中充满诗情画意,就必须要学会睿享生活的饮酒之道,了解酒中的滋味之美,以理性辨识酒的好坏;理解微醺的意境之美,以得酒以合欢之道;讲解饮酒趣闻雅诗,以劝诫酗酒之人;化解彪悍酒风,以得适量饮酒快乐生活之美。
其实酒与诗性的关系远不及此。关于酒中的深味,历代文人雅士普遍认同的看法,是“诗化了的酒与酒化了的诗”,认为酒和诗本身就是诗意生活中不可分割的AB面:酒有余味,也就是味外之旨;诗有意境,也就是韵外之致,他们特性相似,因此彼此相通。但高度物质化的生活,阻断了二者相通的管道。
今天酒城泸州正在举行国际诗酒文化活动,邀约诗人相聚,一觞一咏畅叙幽情,同期又举办谭盾《慈悲颂》音乐会,如果算起往年同期举办的舞剧《孔子》,国际诗酒文化节,也是把诗、乐、舞以及酒相融汇,竭尽所能地打通诗意与酒味的重大举措。让我们把酒中的诗意进行传承与弘扬,让酒有味外之味,让酒中的余味更加悠长。